
「我們彼此不過偶然相逢吧了。現在開花時節,你幸而偶然碰見我,被我花香所迷惑,你就來向我糾纏,向我花心吮了又訊,低了又吮,這尚不夠你的快意嗎?我不知在幾時,我神也殘,蜜也盡了,你也不知飛到何處又再去吮紙別枝花蜜了。相逢不過一時,你何必留下孽種使我終生負累呢。蟲兒!我的好寶貝!請你存些良心吧。只許你在我花心盡情取樂,但切勿放入那些什麼花粉吧。」花姐姐說著幾乎要流淚了。蟲子見她那樣悲傷,就向她勸慰說:「花姐姐,請勿掛點吧,我就聽你意,只管盡情取樂,也請你盡情取樂吧,我包管永遠與你和好之時,斷不放入一點花粉到你花心去,我只好把那些花粉丟放在外頭了。但我問你,花粉不傳入去時,你的花心不覺得缺憾嗎?不感覺花兒內未能得到完滿的熱氣嗎?你須知花粉是含有電氣的,熱團團的電流電氣,你不希冀嗎?」花姐姐答稱:「多謝你蟲地的照顧,我也知道這個電氣的花粉入我花心中,我更感覺得快樂到萬分,但我一想受孕的負累,這個負累的苦處,怎樣能取那一時電熱氣的樂處呢?所以我寧可放棄這一點快樂,不願受了胎孕無窮的痛苦了。況且我的花兒,只要花心得到你的針刺,便能出了花蜜,我們也就覺得極滿足了,不會再有性刺激的病患了。我的花兒的目的已算達到了。我也知道你的使命是把我的花蜜先行吮嘗後,才把你帶來的花粉放入我花心中,然後更覺完整滿足的。可是請你存一點天良,把這個使命放棄吧。在你得到我花心的蜜汁,這樣熱氣騰騰,甜香香,你也算得到極度滿足了。縱使放棄你注射花粉的使命,於你的快樂也不過極少的犧牲,你又何必求全責備呢。」蟲兒和花兒在這番話後,彼此更無顧無忌地盡情快樂。蟲兒用盡全身氣力,把針尖向花心上下左右、底裏外面,一時溫柔地,一時又激熱地刺出刺入,向左右刺激,又向上下刺激。花兒的花心舒暢極了,把花心大大放開全任蟲兒去亂鑽。她的蜜汁一陣一陣地流泄出來,浸透了整個花心的裏頭與周圍,又在花蕊外面也流出許多的蜜汁。那只蟲兒不但用針刺,尚且大開其口恣食一番了。蟲兒事後高興起來,叫出哼哼的聲音對花地唱起來:「一回兒又一回兒,一遍又一遍。我的針條盡情對準你的花心!我的愛人呵!你的花香.踱想,軟綿綿!整個在。那樣活動又巧妙,跟我那針頭互相湊合以周旋,你感到十分快樂了,你的花心,發出如火般的熱氣縮緊我的針頭!你的蜜汁如潮流般淋濕我的針頭!多謝你花姐姐,花姑娘,你的熱情濃意給我終生留下萬種無窮盡的溫柔!」蟲兒高興唱,花兒在旁靜靜地鼓掌,一回一回兒擺動她花心的絨毛。
(《張競生自傳》,載香港《大成》雜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