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住在重慶兩路口的時候，樓下有人過世，總是歌舞飛揚，鑼鼓震天。重慶人能把喪事當喜事辦。
一個人離世，許多人狂歡。就像圍繞著一堆火，戴著面具的人們，不停地跳。
人有紀念的本性。人之生，要紀念。人之死要紀念。聚、散要紀念。酒與歌舞，都是儀式，關鍵還是我們在想什麼。
512地震之後，王怡撰文《願死者記得我們》，打動了不少人。文章結尾處說：“我們只能祈禱，願死者永遠記得我們，記得‘5·12’之後這個國家做了和沒做的一切，所發生的全部改變或死不改變，記得我們的愧疚、憂傷和敬畏，記得我們從此之後的生活方式，和各人或長或短的一生。“讓活著的人被死者記住，讓我們值得被他們記住。這是我在默哀中的誓願。 ”
這個國家做了和沒做的一切，都一目了然了。
這一年，我不知道改變了自己多少。
地震的時候，11樓，我們在開選題會。人們都沖下樓去。然後我這樣的四川籍紛紛打電話回家。然後開始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。志願者開始行動。低頭默哀的那短暫時刻，我以為明白了生命的本質，我也以為，自己從此就要珍惜生命了。人人都希望，512，把自己的生活，把這個社會，這個國家的歷史，劃成前後兩部分。以為，新時代開始了。
可是，我們又回到了瑣碎的生活。生活並沒有因為地震而變得陽光燦爛。對家人的珍惜，並沒有多。陪伴家人的時間，並沒有多。
遇到乞討者的時候，我也沒有多掏一枚硬幣。看到胖老師，我還是一樣漠然。
時間依然如流水一樣，不知奔向了何方。
地震，也沒有讓我對民主和自由瞭解多一點。
成千上萬的死亡，並沒有讓這個民族就尊重蒼生。許多人還是如此好戰。
8級大地震，撕裂地殼，但是，卻那麼難撼動我們的心。
所以，我不會紀念，512，也沒讓我學會紀念。
一周年過去了，我想還有許多人，沒有找到希望。也許，還有許多人絕望。有的人沒有在地震中失去生命，卻在地震後的絕望中了卻一切。
如果說，地震我們無法阻擋，無法預測。那麼，我們是不是應該不讓他們絕望。到底，有什麼，比地震還有更具破壞力？
他們一定在最後的關頭，呼喊，就像被倒塌的泥土和房屋壓在底下一樣。慢慢的，救援沒有來，他們就停止了呼吸。
他們在最後的日子，一定每時每刻都思念過往的美好時光。
紀念，讓人恐懼。於是戴上面具跳舞。
看不出的悲傷。
掩埋中國人。
圖片：REUTERS/Jason Le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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